著名演员李桂香回忆

我从小爱跟父亲上剧场看戏,尤其是程玉英老师的“嗨嗨腔”,对我的吸引力最大,做梦都想唱戏。1953年听说程老师的晋剧团招收学员,我没有告诉家里人就自己跑去应试。别的小朋友只会唱歌,不会唱戏,只有我会唱晋剧里的一句唱腔:“李翠莲在房中自思自想……”是一句平板,典型的嗨嗨腔。我鼓起勇气使劲唱完,当时考官就给我鼓了掌,他让我再唱一句,我又不敢说我只会一句,我就用更大的嗓门重复了一次。老师当下就说,行了,你考上了,填个表吧。我激动不已,手都发抖,歪歪扭扭填写了自己的名字、家庭住址,这一年我11岁。就一句“嗨嗨腔”引领我步入戏曲艺术的殿堂,并决定了我一生的前途和命运。

考进剧团以后,张桂云老师是我们学员班的带功启蒙老师,在她的严格训导下,奠定了我扎实的基本功,并排练了“赐环”、“拣柴”等小戏。半年后,我正式拜程玉英老师为师,开始认真学习程派剧目,如《金水桥》、《见皇姑》、《算粮》、《永寿庵》等折子戏。这年腊月剧团放假,平遥剧团得知我是程玉英老师的徒弟,就邀请我去剧团同他们合演《金水桥》。那时的我真有点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,我就去了。老师们给我化了妆,穿好衣服,我扮演银屏公主(秦英的母亲)。临开场才发现扮演秦英的是个高个子演员,顿时我傻眼了,他这么高,我这么矮,这可这么交流呀,但我还是认真表演。出场亮相到秦英念:“母亲,将儿松绑松绑。”我说道:“奴才——”我一指,没有指在他的脑门上,却指在了他的肚子上,气得我狠狠地甩了一个水袖动作,心里暗骂今天碰上了个夜游神(那时常听老人们说又高又大就是夜游神)。接着唱:“骂一声……”一句平板嗨嗨腔,观众给了我热烈的掌声。我的情绪逐渐饱满起来。演完后,剧团领导表扬了我,还送给我2斤猪肉、10斤白面,使得我们全家高高兴兴的过了个春节。

一出《金水桥》,给母亲带来了幸福的微笑,带来了他们对我的期盼,也带来了观众给予我的厚望。然而青衣戏我是越演越少了,个子不长,就站不到舞台中央,戏曲网站,当不了主角,只能演一些小角色。可是和程老师合作的机会倒是多起来了。如《教子》、《莲花庵》、《清风亭》、《女中孝》。《秦香莲》、《绞绡帕》等戏中的娃娃生,我是首选。程玉英老师不断鼓励我,教导我在不同剧目中塑造不同类型的娃娃生、娃娃旦,甚至老旦、彩旦、花旦。虽然都是配角,但这样就拓宽了我的戏路,也提高了我的演艺水平。我就更有机缘学习程老师在不同剧目中,不同人物“嗨嗨腔”的唱法和技巧。我能安心学习,刻苦钻研“程派”艺术的另一个动力就是我的家庭。那时候我们家姐妹多,父亲又刚刚去世,经济状况很差。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,11岁的我在那时候就想承担起养家的担子。如果不好好学戏,那将如何养家?于是我暗下决心,努力学习程老师的每一出戏,能为程老师当配角,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。有我上场的时候多是为程老师配戏,没我上场,我就钻在幕条后面看着,认真学,场场不误。程老师的每句唱腔、每个表情动作,都感动着我、激励着我、推动着我。

“永寿庵”是申妃在经堂诵经的一大段唱腔,它板式齐全,花腔丰富,结构严谨,是“程派”唱腔的经典之作。在这段唱腔中,程老师的咬字、喷口、节奏、力度和韵味轻、重、缓、急,起承转合,都发挥到了极致,成为程老师的代表作之一。甚至给乐队的演奏也平添了几分色彩,充分调动了乐队的演奏技巧,从而和程老师的唱腔配合得十分默契。结尾处,从弱到强,在激烈的演奏气氛中把戏推向了高潮。散场演出完,观众总是长时间的掌声,久久不愿离去,达到了百听不厌的艺术效果。这出戏是我最喜欢的剧目,而且程老师对我口传身授,悉心指教,对我后来的教学实践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。

1962年我从晋中晋剧团调去晋中艺校任教,此后就一直在戏曲教学岗位上工作。多年来我先后培养出一到十六届戏曲专业学生,同时也为很多学生和前来求教的剧团演员言传身教,单程派《教子》就排练编导了30多台。我的恩师程玉英老师,就是我从事教学的坚强后盾。有她监督审查,我心里很踏实。我的学生很多获得了全国、省、地、县各种奖项,我很为他们感到欣慰。同时,在程老师的指导下,还共同为王万梅、栗桂莲等著名演员具体排导了程派“教子”,在首都北京演出获得了专家的一致好评,并各自先后获得中国戏剧表演最高奖—梅花奖。我可以自豪地说:我有缘成为程老师的弟子,是我的幸福和荣耀。学习传承“程派”艺术是我一生的追求,也是我义不容辞的一份责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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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恩师程玉英已经92岁高龄,仍在为戏曲艺术无私奉献,发挥余热。我们这些晚辈更不应该有船到码头车到站的想法。程老师是我们的榜样,她高超的艺术造诣和独特的“嗨嗨腔”需要我们继续传承,发扬光大,再创辉煌。我希望有更多的“程派”艺术爱好者发挥自己的演唱特点,创造出更美、更动听的美妙声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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